“呵呵。”林白衣捂著胸口，臉上的笑意仍然未曾褪去，“啊呀呀，真是的，這幸虧你不在跟前兒，要是在跟前兒，瞅我這樣子，肯定要嘮叨呢！”

“嘁！口是心非的人！”韓子禾喃喃的鄙視著，眼底的憂色卻無法掩飾。

“徒弟啊徒弟，你要是看到為師這樣子，千萬不要把為師在你心裏的形象修改啊！這次是為師用力過猛，大意了！”從“屏幕”裏顯示的畫面來看，林白衣正在強力將咳嗽壓制住。

韓子禾揉著額頭，心裏慢慢判斷——她師父現在還有心情說笑，應該問題不大……吧？

還有，用力過猛和大意這倆詞搭檔，合適嗎？

“人都說，獅子搏兔亦用全力，你師父我就是力氣用大發了！你可不要懷疑！”林白衣正色道。

韓子禾：“……”

“獅子搏兔亦用全力”這話聽起來提氣，可是，用在您身上也不合適吧？您要是真用全力了，至於這樣？

“當然至於啦！你以為，VR組織能夠做到這般巨大，是說著玩兒的？”林白衣嘆口氣，露出苦笑來，“實話和你說啊！若不是為師腦子轉速夠快，為人又素來機警多智，估計這一趟走來，師父就該和你團聚去了。”

“團聚？！”韓子禾聽得，一張俏臉都幾近要綠了。

她還活著，仍然活著！好麽！

“吶，蠢徒弟，不是為師自我安慰啊！為師怎麽覺得，真要犧牲了，也見不到你呢？”林白衣支起下巴，眼中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困惑來。

“……”這算是師徒之間無法言語的默契？

“算啦！算啦！不想啦！就算想，不也見不到了？”林白衣都沒讓他腦子轉動兩下，就揮揮手，不琢磨了。

他胡亂的撓撓頭發，卻很好的保持著發型，沒有弄亂它：“徒弟啊！雖然為師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要用你師祖教過、但是為師這大半輩子就從來都沒學會過的手段，雖然你師父我不怎麽相信這種手段真能和你聯系上……嗯，現在看來，事實也證明，這手段沒啥用！要是有用，為師也不會跟這兒和個傻子一樣，自說自話了。”

“師、師父，這真有用啊！”韓子禾聽她師父這般說，登時眼睛圓睜，使勁兒擺手，“真有用啊！只不過，咱們師徒倆不能正常對話的原因，很可能是因為你這個二把刀啊！您技術不過關，才把您徒弟我招過來，卻見不到誒！”

“等等！”林白衣眼眸一亮，有一種設想漸漸成形，“徒弟啊！會不會……因為為師技術手段不過關，所以，只弄成了個半成品……故而，只能在心底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你？要不然，為師心裏也不會冒出那麽多想法來不是？平時，為師也沒見過自己有這麽多想法啊！”

“呵呵，師父，您終於有一回自知之明了！”韓子禾連連點頭，確認。

林白衣摸著下巴，琢磨著：“……要是為師所想正確，那麽……”

他擡起頭來，沖“屏幕”一樂：“嘿嘿！徒弟，為師心裏那麽多想法兒，該不會是你的腹誹吧！……要真是是的話……看來，你對為師的意見不小呢！”

“……”呵呵，這算什麽？要算後賬麽？

“哼哼！算後賬，就不必啦！”林白衣擺擺手，悵然若失中，又帶上無限希望道，“為師就當你師祖教的法子有用，就當自己第一次使就朝成功方向進發，就當心底冒出的想法兒是你的腹誹吧！聊，到底勝於無啊！”

“徒弟啊！你若是在其他時空生活得很好的話……那就，繼續好好兒的生活吧！”林白衣說著話，眼底臉上，漸漸浮現出釋然來，“地球上的一切，你就不用惦記，你父母那裏，為師會照應的！”

他說著話，目光中，蘊含的一絲穿透力用力的朝“屏幕”，狠狠地沖擊過來。

旋即，便是一聲悶哼從林白衣口中傳來。

“師父！”韓子禾被林白衣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！

更讓她吃驚的是，“屏幕”的反彈力這麽強，根本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真實寫照！

“嘿喲！”林白衣吃了這一番悶虧，仍有心嘻笑，“可不得了！沒想到，你師祖教給的精神力還真存在！嘿嘿！看來徒弟你，肯定活得好好兒的，活蹦亂跳著呢！哈哈哈！哈哈哈！哈哈哈哈！”

他這一番大笑，持續了很久，直到笑夠了，方才連道數次：“好好好！你活著就好！”

“……”韓子禾讓便宜師父這番舉動一鬧，心中悶悶之餘，又有種想要和他一起哈哈大小的沖動。

“好啦！為師不笑啦啊！”林白衣笑夠了，擺擺手，正襟危坐起來。

大概是確認了自家徒兒還活著，林白衣為了維持自己在徒弟心中那高大威猛、風度翩翩的正面形象，不再像剛才，隨意歪著身子，想說啥就說啥。

不過，突然正經起來的林白衣，他自己不太適應的同時，他徒弟韓子禾也很不適應。

韓子禾摸頭，擡首看向天空，暗自琢磨著：她不記得正式拜師之後，她師父有幾次這麽正經嚴肅啊！

“……”正經版的林白衣，正經了多長時間，也就沈默了多長時間。

韓子禾見了，心裏又是泛起不知多少感想：雖然知道師父您可能會感應到我的腹誹，但是，徒弟我還是想說一句——您老難道正經起來，就連正常的對話都不會說了嗎？

大概是知道便宜師父知道她還活著之後，韓子禾的心也放松下來，原本緊緊繃了起來的心弦，這會兒也緩緩放松下來。

嗯，她放松的表現，就是放飛自我，將她的腹誹也放飛出去，供她師父隨意捕捉。

“看來，你對為師正經嚴肅的意見很大！”林白衣一副高人表情的瞇著眼，哼道，“既然如此，為師自當滿足你之想法，隨便點兒了！”

“……”早該這樣啊！一看就知道，您這是裝不下去啦！

“咳咳咳！”林白衣又咳嗽兩聲。

這回，韓子禾沒擔心。

主要是，她從她師父剛剛的表情看出來，她師父這是讓他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啦！

“徒弟之不肖，哪怕是相隔著時空，也是攔不住的！”林白衣哼了一聲。

看樣子，他剛才，是感應到他徒弟毫不掩飾的腹誹了！

“有徒如此，雖然沒辦法直接看到，但是，為師仍然有種把你揪出來的沖動呢！”林白衣表情轉換成微笑，聲音很柔和。

“好啦！知道你能活蹦亂跳的，還有精力腹誹為師，為師就放心啦！”林白衣這回沒有計較太多，眼中流露出來依依不舍之情，讓韓子禾看得，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和悶沈。

林白衣凝視著前面，好像徒弟韓子禾當真就坐在那裏一樣。

好半晌，他才灑然而笑。

整個兒人也終於恢覆了幾分昔日的風采。

“就這樣吧！有句話怎麽說？哦，對啦！世上沒有不散筵席，為師再牽掛你，也只能這樣，知道彼此安好，也就足夠了。”林白衣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韓子禾拜師前的儒雅，“你有你的去處，為師也有為師可以去的地方……你這不肖之徒，把你師父扔下，為師卻不能有樣學樣……唉！看來，為師也到了回顧山門之時啦！”

“回歸山門？”雖然，韓子禾一開始就聽出了便宜師父林白衣的道別之意，她那心裏生出一股說不出、道不明的煩悶和不舍，可是，待聽到她師父要回歸山門，韓子禾也顧不得心中那點兒情緒啦！

“當然要回歸山門啦！”好像聽出了韓子禾的不解，林白衣笑道，“為師來自山門，也當歸於山門……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！你不會以為為師在這塵世待到老吧？怎麽可能！”

“塵世！塵世！說的您自己，好像可以出塵入世一樣！”韓子禾撇撇嘴。

“為師走這一趟，自然是沖這一番出塵入世來的！”林白衣笑道。

韓子禾繼續撇撇嘴，道：“您說的好像您就是那世外高人一樣啊！”

“你這麽理解也可以！”林白衣讚成道。

“……”韓子禾無語以對了。

好吧，她這便宜師父有他的去處了，她只有安心、放心的份啦！

“那……您好好保重吧！”韓子禾知道她師父能感應到，便放開聲音大聲祝福，“好好養傷！好好喝茶！好好享受陽光！好好兒享受悠閑時光！好好享受美食！過好每一天喲！”

“……”已經站起身的林白衣，忽地頓了頓身形，看向“屏幕”，凝視著，良久無語不言，好半天，直到韓子禾從這般相隔時空的對視中抽回心神，林白衣才露出恍恍惚惚地一笑，展現出不像他這般歲數的人應有的風采。

這一刻，韓子禾也有點兒恍惚，好像看到青年時期的林白衣。

一身魏晉風采，說不出的風流灑脫。

只需一笑，就能讓人感到溫暖和睥睨共存一體的風采。

……

“蠢徒弟，再會了！”林白衣一瞬間，好像福靈心至一般，展開劍眉，沖“屏幕”揮手，笑道，“也許……他日有緣，為師就找你去啦！”

說到“再聚”，林白衣的笑容更加璀璨。

再然後，韓子禾發現，她面前的“屏幕”，漸漸地，恢覆到原先的混沌狀態。

這意味著師徒會面已經結束。

韓子禾也說不清，她心裏到底是悵然若失，還是徹底釋然。

總之，以前埋在心底的那份，嗯，應該說是“執念”的東西，已經徹底消失。

正像她師父所言那般，緣起，相聚為師徒；緣份淡了，便各自安好。

“嘿喲！”韓子禾剛剛想像她那便宜師父一樣，灑然一笑時，猛然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，“靠！見面都結束了！為啥我還在這裏？！”

面前的“屏幕”聽到韓子禾拍手一叫，登時抖了抖。

接著，韓子禾便呈大字型，以三百六十度旋轉模式，進到離心旋轉程序中。

只可惜，這一回，她是全程保持清醒的。

也好在韓子禾上輩子接受過各種訓練，其中航空適應訓練中，她多少也接觸過和現在這種情況類似的訓練。

當然啦，因為她，或者說部隊沒做好讓她參與星球大戰，所以，訓練方面就沒有用航天員的訓練內容。

“怪不得呢！人們都說‘藝多不壓身’呢！果然，誠不欺我啊！”這都快被轉迷糊了，韓子禾還有心情自嘲呢！

這條把她旋轉到都快不認識自己的時候，旋轉速度開始漸漸下降。

很快，她發現，她不知何時已然安然落在平地啦。

“這……這又是哪裏啊？”韓子禾四顧一番後，赫然發現，她好像離開了那處混沌之地，這周圍不再一片混沌了，卻又是一片透明。

雖說透明，那也不過是給韓子禾的感覺，實際上，即使感到四處透明，韓子禾向外張望，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。

只是比剛才好一點兒的地方，是她面前有一處極長到看不到前方的通道。

也許，從這裏走出去，就是光明？

韓子禾看了看前方，有點兒抓狂：“就不能好好兒將我送回顯示狀態麽？！一睜眼，回到產房，多好！這又不是演戲，又不是玄幻！能不能來點兒正常的劇情啊！”

高聲喊一通，韓子禾這心裏可算是痛快了，但是，沒太大用處。

她仍然站在這處莫名其妙的地方。

“……”韓子禾看看周圍，有點兒茫然，也有點兒羞赧，不管怎麽說，剛才的失態，有點兒不符合她的氣質、經驗和自我定位。

好在周圍也沒旁人，丟人也只是丟在自己跟前。

韓子禾眨眨眼，用來驅散心裏不痛快的方法，就是邁步向前。

當然自恃有些本事的韓子禾，怎麽也不會想到，她只是單純的一直朝前走，竟然也會迷路！

“……”這是幾個意思？

韓子禾有點兒發懵，要不……

她還是幹脆沿這條通道走下去？走哪兒算哪兒？

嗯，也許……這是個好主意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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